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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狂皇帝的浪漫城堡

德國菩提院堡(Schloss Linderhof)和新天鵝堡(Schloss Neuschwanstein),是“瘋狂皇帝”路易二世為了音樂大師華格納所建。本地著名建築師虎威忙裏偷閒到兩地遊覽,雖是走馬看花,卻是“讓人在歌劇舞臺、歷史舞臺與人生舞臺之間,走了一遭”。

    德國菩提院堡與新天鵝堡印象

  到德國南部巴伐利亞是在去年的初夏。那時,山間的樹木都綠了,原野上,黃色的野花鋪天蓋地,在陽光裏散發迷人的姿采。

    向偉大音樂家華格納敬禮

  坐在雙層旅行巴士裏的我,心情也是挺陽光的。此刻,我是忙裏偷閒,到兩個我心儀已久的名勝遊歷,一個是菩提院堡,另一個是新天鵝堡。雖然兩者都是“瘋狂皇帝”路易二世的宮殿,然而,我並不是為著這個皇帝,或是這兩座宮殿有超凡的建築成就而來。我是為了向心中一位偉大的音樂家,曠世奇才華格納敬禮。

  比起那位“瘋狂皇帝”,我用這種方式向敬慕的大音樂家敬禮,其實是無地自容的。為了華格納,他可以建造一座堡壘,可以把國庫的黃金像水一樣揮霍,甚至可以丟失自己的江山!

  華格納不但是位音樂家,也是位文學家、理論家。他運用歌劇這種表演形式,有機地結合了音樂、舞蹈、戲劇等藝術,表達心中的哲學。在他眼中,歌劇不是消閒品,而是嚴肅而有藝術使命的“樂劇”。他甚至在德國的拜雷特(Bayreuth)建造設計獨特的劇院,上演自己的作品,以求取得最佳的整體效果。到拜雷特“朝聖”賞劇,當然是每個華格納迷最終的夢想,而我在這個夢想還未實現前,先走訪這兩座與他有密切關係的堡壘。

    新天鵝堡是迪士尼樂園堡壘藍本

  車子外的山野一片平靜,車子內卻是喧鬧無比。巴士上下兩層,滿滿的載了遊客。我的四周,坐著高淡闊論的美國人。他們都是華格納迷嗎?未必。坐在我身邊的人說,他們老家迪士尼樂園裏的堡壘,以新天鵝堡的形象建造,他來到巴伐利亞,非要看看這原本的設計不可。

  喧鬧就像一片烏雲,忽然遮蓋了我心中的陽光。要欣賞任何景點,其實都不宜有太多人在身邊。但這次我別無選擇。在緊湊的公幹行程中,僅得一個星期天在慕尼克自由活動。隻身要看這兩個遠離都市的景點,當地人都勸我參團。

  但不參團又如何呢?來到菩提院堡外,驚見門前排了一條長長的人龍。即使是自行到來,一樣得排隊,一樣得與很多人很多人一起看建築。

    尋找維納斯洞室

  遊人分組入堡,再由堡裏的嚮導帶領參觀。在還未下車前,我們“一日遊”的領隊再三說明,在此景點停留的時間,僅足夠參觀房子,假如遊客往園地裏逛,誤了上車的時間,她是不會等的。

  與其說菩提院堡是座堡壘,不若說它是個莊園,是個行宮。我們遊覽的,是園內華麗的大宅。排隊看建築,當然是走馬看花,從一個金碧輝煌的房間,走入另一間金碧輝煌的房間。但整座房子快走完了,卻不見我這個華格納迷一直要親歷其境的一處所在:路易二世為上演華格納歌劇,而特地建造,有湖水、有貝殼船、有奇異照明,由《湯豪塞》(Tannhauser)一劇經發創作靈感的,夢樣的維納斯洞室(Venus Grotto)。

  “洞室?它不在這裏,而是在園地的一個偏遠角落。”一聽到嚮導這麼說,我的心整個沉了下來,馬上採取行動,離開大宅,往洞室的方向飛奔。

  來到一處三岔路口,卻不得不面對現實:如果要繼續往洞室的方向走,必然會錯過上巴士的時間,錯過下一段的新天鵝堡之旅。想到洞室近在咫尺,而我只差那麼一點點時間,便無法圓一個已藏在心裏很久很久的夢,遺憾、難過,一下子湧上心頭。唯有歎息一聲,掉頭而去。

  原來,行程本有足夠的時間讓人遊洞室。但剛好附近的小鎮Oberammergau上演10年一度的耶穌受難劇,而在這期間遊人都愛到鎮上走走,領隊便把遊洞室的時間,都讓給小鎮。

    動人心魄的景致

  來到離新天鵝堡不遠的Schwangau鎮,已是午餐時間。領隊說我們可以自由用餐,然後選擇坐馬車、小型巴士或徒步到堡壘。她給我們一人一張票,並再三提醒,票上注明3時25分進入堡壘,千萬不要遲到,要不然,便進不了堡。

  終於脫離了“團”的束縛。用過午餐,我跟據領隊提供的“貼士”,獨自坐小型巴士到比堡壘還要高的山頭,先在那兒的一座鐵橋遠眺堡壘以及它四周的景色。

  果然是動人心魄的景致!鐵橋的一邊,飛落千丈山崖的瀑布,發出雷鳴聲響,另一邊,則只見雄偉的仿古堡壘,聳立巍巍的山頭。堡壘後頭,是廣大的平原和湖泊,環繞這一切的,是連綿不絕的群山。風很大,吹得人頻頻打顫,橋不太穩,人走在上面,搖搖晃晃,但覺驚險。這幅浪漫的圖畫,就如華格納浪漫的音樂,壯美、濃烈,包含了大自然的呼吸,遠古年代的脈拍,一直闖入你靈魂的深處,讓你入產生眷戀、癡迷、渴望、纏綿的萬種情思。

    萬般滋味在心頭

  如果說我早上在菩提院堡前所見的人龍令人驚異,堡壘前的人海,簡直就不可思議了。人雖多,但秩序井然,在相同時間進場的人,都在顯示他們進場時間的電子告示牌前排隊。時間一到,整隊人便一同進入堡壘。誠如領隊所說,遲了便要吃閉門羹。想來也只有一切講精確的德國人才會把遊覽也變成那麼機械化了。

  遊新天鵝堡和遊菩提院堡一樣,由專人帶引和講解。他只能大略的講,你也只能大略的聽,大略的看。你們不能在任何地方停留過久,不然,就會被下一批遊客“追”上。這樣子遊新天鵝堡,和我想像中可以自由自在,喜歡便停下細細欣賞、靜靜感懷的方式,完全不同。但堡壘盛名遠播,引來過多遊客,便只要讓我們都像流水作業中的產品般,輕輕滑過。

    中古時代一下子來到面前

  儘管如此,對每一個華格納迷來說,遊新天鵝堡都應該是個美夢成真的經驗。堡壘其實就是路易皇帝所織的一個夢。他把這個美夢變成真實,獻給他至愛的歌劇,至愛的人。

  堡壘雖建於19世紀,但式樣與裝飾都屬於中古時代。華格納歌劇中,騎士、淑女、朝聖者、遊唱詩人漫行的久遠世界,仿佛一下子來到你面前。歌劇中的人物和場景,都被繪成壁畫,作為裝飾。如果你熟悉華格納的作品,你不用任何嚮導講解,就會看出那一位是被維納斯迷惑的湯豪塞,那一位是憑美妙歌聲成為歌唱大師而贏得美人歸的華爾特(Walther von Stolzing),那一位又是那仗義行俠,坐著由天鵝牽引的貝殼船,來去自如的羅恩格林(Lohengrin)……

  在皇帝巨大的臥室裏,壁畫以歌劇《特裏斯坦與依索爾德》(Tristan & Isolde)為主題。你看到英俊的特裏斯坦與美麗的依索爾德皇后,誤喝下愛的迷藥為一景;兩人在花園裏幽會為一景,兩人好事被皇帝撞破為一景,他纏綿病榻為一景,她在死去的他懷裏哀傷而逝又為一景。華格納在創作此劇時,暫居友人之家,卻愛上了朋友的妻子,便借這個故事和特裏斯坦所唱出的曲與詞,表露自己的激情。

  牆壁上,一幅幅細緻的圖畫,鎖住了這對生死相戀的男女,不為世俗所容的癡情。夜夜對著他們凝視的路易皇帝,心裏是否也鎖著一片情癡?

    激起心中圈圈漣漪

  快節奏的導遊,不容人有思索的奢侈。我們匆匆走過大堂、飯廳、臥室、小教堂、小洞室、更衣室、客廳、書房,最後到達美輪美奐的“歌者大堂”宴會廳。整個遊覽堡壘的過程,竟像一場夢,一陣風。

  這場夢雖短,卻讓人在歌劇舞臺、歷史舞臺與人生舞臺之間,走了一遭;這陣風雖一掠而過,卻激起我心中圈圈漣漪。在步行林陰小徑下山的途中,耳邊響起的,盡是華格納天籟般的樂韻。思緒更隨著樂韻,在旅程的所見所聞之間穿梭。想路易二世花費鉅款,建造新天鵝堡,目的是向華格納和他的作品致敬。但華格納因種種緣故,不曾造訪該堡。這必然是他與他深深的遺憾,要比我先前對維納斯洞室失之交臂的遺憾,不知濃烈幾許。

  他與他之間,存在著什麼樣的感情呢?皇帝極度欣賞華格納的才華與作品,乃至癡迷,是明顯的事實。但據說他對這位比他大了33歲的音樂家的愛,除了敬慕,還摻入不正常的感情。而華格納為了不斷地得到這位皇帝財務上的資助,竟也在表面上與他敷衍。世間的孽緣,原不必任何人飲下愛的迷藥,便能滋長!

  巴士準時離開小鎮,送我回返慕尼克。一車人也許都累了,再不像早上啟程時吵鬧。車內的寧靜,和車外日暮的冷清,很和諧地融在一起。慢慢地,慢慢地,車子和景色,都走入金色的斜輝裏。我心泛起美的感動、圓夢的滿足,與莫名的憂鬱--竟是萬般滋味在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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