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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顏色(1)

“飛揚公寓、單身女人,未見和其他人來往。在她的身邊似乎總有一個小孩在陪伴著她,她每天送小孩上學、放學、和小孩說話,但事實上這個小孩是不存在的。但,公寓裏面有兩個人瘋掉了,據說是因為看見了那孩子。”

  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我腦子裏的第一反應就是那些因為個人的某種潛意識力量而實體化出來的一些東西。因為某種原因,女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或者是她過於渴望有一個可愛的孩子,結果這樣的一個被幻想出來的東西真被人看到了。或許女人的某些不正常心理導致她想像出來的孩子的某些方面難以讓人接受,所以嚇壞了一些人。

  當我到達精神病院並找到其中一個被嚇瘋了的人的時候,他的表現似乎更加印證了我的想法。整個人已經垮掉了,像一灘爛泥一樣趴在床上,似乎從脖子往下都沒有了任何知覺。他緊閉著眼睛,嘴唇抖動著,和著流出來的口水,口齒不清地重複著這個簡單的字:“鬼,鬼……”

  為了進行更加深入的調查,我們租下了女人對門的那套房子,我以一名“新鄰居”的身份住了下來。幸運的是,在我“搬”來的第一天,正把亂七八糟的東西往屋裏面搬的時候,我看見了她。

  比較意外的是,她看起來竟然不到30歲的樣子,而且長得很漂亮,這和我想像中的“中年婦女”形象可是大相徑庭。她穿著一條普通的牛仔褲和淡粉色的薄毛衣,身材很完美,惟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毛衣已經有些舊了,袖口的地方有些修補過的痕跡。長髮被隨意地束在一起,我猜想如果她把長髮放下來一定會更加迷人一些。然而,我從她的眼睛裏面卻看出了許多滄桑的感覺來,顯然,某些事情讓她忽略了“愛美”這一女人的天性。

  她右手拎著一個破舊的超市購物塑膠袋,裏面裝了一瓶豆腐乳和零零散散的菜葉,左手垂著,好像有一個孩子正拉著她的手,我想也許這就是那個所謂“不存在”的孩子吧。

  顯然,我的過分注視引起了她的警覺,我連忙把視線從她的身上移開,說:“你好,我是新來的鄰居。”

  她微笑了一下。在我看來,這微笑顯得有些僵硬,似乎她很久沒有笑過了。

  女人迅速地打開房門,拉著她的“孩子”走進了房間,在房門關上的一瞬間,我看到屋子裏是一片的漆黑。

  這是我見她的第一面,從此以後,我總是要製造各種各樣的巧合試圖去接近她,比如說每天在同一時間上班,下班時又“偶然”相遇,但很快我發現所做的一切工作似乎都是徒勞的,無論我如何努力,她始終像一座冰山一樣不可融化,我得到的最多是一個甜美的微笑,但卻始終無法真正地做到和她溝通,進入到她的內心世界。

  除了週末,她每天早晨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出門——帶著她的“孩子”,每天晚上又都會在固定的時間回家,很多時候都拎著那只破舊的塑膠袋,但那袋子裏裝的多半是些零散的菜葉及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

  我沒有見到過有任何人登門拜訪她的家庭,也沒有見過她有任何朋友甚至是熟人。毫不誇張地說,我竟然是和她說話最多的人。

  一個很普通的,生活得很艱難的單身母親,如果她的那個所謂的“孩子”真實存在的話。

  我無法想像像這樣一個柔弱的女人,是如何在這樣一個充滿著狡詐與陰謀的社會中生活下來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我始終沒有和她交流的機會,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我從外面回到公寓的時候看見她正面色蒼白地和物業爭執著什麼,我得知她家的主電線燒壞了,已經停電三天。看得出來,物業人員的答復並不能讓她滿意。在她轉身離開辦公室並和我目光對視的一瞬間,我看到她的眼眶裏滿是淚水,我永遠無法忘記那脆弱和無助的眼神。這眼神,足以激發起任何號稱冷漠到極點的男人的保護欲。

  晚上,她來敲我的門了。

  我打開門的時候,發現她家的房門虛掩著,裏面一片漆黑。

  “呃,你好啊。”對於她的到來,我竟然一時間手足無措。

  “先生……”她低著頭,耳邊垂下的長髮隨著微弱的風飄動著,“先生,能借我點錢嗎?真的不想麻煩您,可我實在沒有辦法了,而您是我惟一熟悉的人,我知道您是好人。”

  “啊,出什麼事了?”

  “琦琦的學費裝在我的包裏,我回來的時候,被人搶走了。”我看見她的淚水已經沿著臉頰流出來,這晶瑩的東西一顆一顆滴落在地上,流下了點點傷心的印記。

  我發怒了,這樣一個生活艱難的單身母親,那幾百塊錢的學費滴滴都是她的鮮血,就這樣輕易地被搶走了。如果能找到搶東西的那個人,此時的我一定會揍扁他。

  我的腦子裏浮現了她手中的那個破舊的塑膠袋,裏面裝著豆腐乳和幾根菜葉,心裏面一陣酸楚。

  然而,我忽略了一個問題,這個本來就不存在的“琦琦”要把學費交給誰呢?

  我趕忙從包裏面拿出了所有的現金,大概有五百塊錢,遞給了她說:“給,如果不夠的話,我再下樓取點去。”

  她堅持只拿了三百七十五塊錢,多一分也不要。並說一定馬上想辦法還給我,並且會付給我利息。她也許不知道,我根本就沒想要回這些錢。

  在她要離開的時候,我又望瞭望那漆黑一片的屋子,告訴她或許我可以幫她修好電線。她遲疑了一下,但還是接受了我的幫助。

  剛一進入她的屋子,一股潮濕黴變的氣味撲鼻而來,我竟然感覺不出一絲有活人在這屋子裏居住過的氣息。我遞給她一只手電筒,讓她幫我照著,很快就發現了燒斷的那個部位。我很慶倖自己小時候喜歡鼓搗電器,找了一段電線,竟然帶著電把那段燒斷的電線接上了。我承認我緊張得滿手是汗。

  那一刻,我竟然有一種錯覺,自己仿佛成為她的丈夫,像所有人一樣,在解決著對於女人來說異常困難的問題,盡一個男人應盡的責任。女人,想要獨立生存,要面對的困難太多了。

  電燈亮起來的時候,我掃視了一下這個屋子。

  屋子小得讓人咋舌。

  典型的筒子房,進門的位置是廚房和廁所,再往裏就是臥室了,總面積不會超過20平米。臥室裏那扇小小的窗戶是整間屋子惟一的光線來源,而它卻被對面的高樓擋住了。在白天,相信屋子裏也不會太亮。我看見廚房的廚具似乎很久沒有用過了,兩只還沒有洗刷的碗隱約能夠看見豆腐乳的痕跡。

  她感激地笑了,臉上還掛著淚痕:“謝謝你,琦琦,快謝謝叔叔。”

  她低著頭,對著自己左邊的“空氣”說。

  很顯然,我聽不見任何來自那孩子的聲音。但我仍然沖著那個位置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什麼在促動著我,我竟然快步來到樓下買了一些速凍餃子遞給了她,直到我說餃子的錢也算在借給她的錢裏面,她才勉強收下,但一定要我晚上在她家吃飯。

  煮餃子的時候,我看見那個圍著圍裙,穿著粉紅色貼身毛衣的背影,我想,一個賢妻良母的形象大概就是這樣吧。

  她搬出來一張簡陋的塑膠桌子放在地上,我被安排在正對著房門的位置上坐下,而她們“母女”倆則坐在我對面。我很慶倖自己還算是個苗條的人,否則恐怕連坐著的地方都沒有了。

  直到我吃下第一個餃子的時候,她才動了筷子。

  我看到她慢慢地從碗裏面夾起一只餃子,緩緩地放在嘴邊,雪白的牙齒輕輕地咬破餃子皮,細細地嚼著,品味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認真吃東西的人。像我這樣的單身漢,速食麵速凍餃子是我的家常便飯,大部分時間我都沒有把它們當成真正的食物來仔細品味,吃飯對於我來說無異於應付差事。但是對於她來說,這餃子仿佛成了人世間最好的美食,她在享受每一口的感覺。這一刻,我終於在她的眼睛裏看見了一絲幸福的光。

  “琦琦,好吃嗎?”她轉過頭說。

  這一次,我的詫異被她發現了。她歎了口氣,說:“您也看不見她,是嗎?”

  在那一刻我想她已經看穿了我的內心,我知道沒有辦法隱瞞自己的所見了,只是點了點頭。

  “大家都看不見她,”她說,“她是個很活潑的孩子,有的時候甚至不怎麼聽話,喜歡到處亂跑。在你家沒鎖門的時候,還經常跑到你的家裏。”
  我想起了有幾天晚上沒有鎖門,但第二天卻發現門是開的,不自覺地打了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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