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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chen3729 發表於 2013-2-18 03:11

凝固著歷史和回憶的露天建築博物館

鳳鳴街區幾乎每戶門前都建有雨篷


院門兩側石垛上留有長方形的遺跡——在院門名牌上寫下主人的名字正是日式住宅的傳統


劉長春和郭安娜曾在高爾基路193號的並立式住宅中相鄰而居











  “在這條街道上,沒有喧囂、浮躁和時尚,有的卻是安謐、寧靜、親切,並且從容不迫,就像城市裏尚有記憶卻沒有了色彩的殘夢……”這是大連市藝術研究所在2009年5月的一份調研報告中,對鳳鳴歷史街區的描述。大連理工大學建築藝術學院教授眭慶曦認為,建築建成後就有了使用價值和歷史價值,現在雖然使用價值相對弱了,但是歷史價值卻增強了。城市的歷史其實正存在於市民的記憶中並傳承下去,而市民的記憶需要切實可感的建築的提醒,正是這些附著在建築上的記憶讓城市超越了枯燥的現代化模型,而擁有不可替代的親和力與歸屬感。

  據《大連市志·西崗區志》、《大連市志·房地產志》記載,1899年俄國強租旅大後,將大連市區劃分為行政市街、歐羅巴市街和中國人街。1905年日本侵佔大連後,繼續實施沙俄時期的規劃意圖,隨著市區不斷擴大,日本移民不斷增加,日本人居住區從最初沙俄規劃的青泥窪橋以東、三八廣場以西包括勝利橋以北一帶,逐漸擴展。到了上世紀20年代,日本人移居西崗地區的人口逐年增多,主要居住在中山路以南,即現在的長春路、瀋陽路、唐山街、一二九街、東北路一帶,鳳鳴街區正處於這個區域內,建成的時間大約在上世紀30年代。

  由此,大連史志專家孫玉認為,鳳鳴街區現存的87棟老建築,是大連市區向西推進的見證。日本殖民統治時期,這些建築主要是日本中層商人和科長級別政府官員的住宅。大連解放後,由於周邊駐有政府機關、醫療機構及大專院校,很多政府官員、高校和科研機構教授的入住,讓這片街區隱匿著不少名人舊居和故事,也形成了一種特殊的氣質。

  在這片街區的西南角,高爾基路和擁警街交會處的193號,一個創造歷史的男人和一個安守愛情的女人,使這棟建於1935年的建築綻放出獨特的光彩。這個男人就是中國參加奧運會的第一人劉長春,他的一家住在這棟並立式二層小樓的西側,劉長春的兒子劉鴻圖2008年時曾在這裏接待了大批記者;劉長春的鄰居、住在東側的女人叫郭安娜,這位郭沫若的日本妻子和長子郭和夫在這裏生活了40多年。

  劉長春和郭安娜的鄰居同樣有故事。據大連老建築保護志願者嵇汝廣考證,臺灣民主同盟名譽主席蘇子蘅的兒子蘇正民,2004年寫的《父母親在解放戰爭時期》中的一節《留在大連工作》中提道:在大連的住處西鄰是郭安娜,東鄰是大連大學醫學院首任院長沈其震(即現高爾基路189號)。而191號蘇子蘅舊居還是李向陽原型——李誠舊居。老住戶隋思敬記得,他的鄰居中有中科院院士彭少逸,彭少逸是我國最早從事色譜理論研究者之一。

  大連解放初期住在這裏的政府官員中,相對而居的兩個人不能不提。孫玉介紹,鳳鳴街133號在1945年10月至1946年是當時的大連市委書記、市長韓光舊居,韓光和家人住在二樓,警衛員和秘書住在一樓。大連人出了三個部級幹部,除了關向應、萬毅,另一個就是住在韓光斜對面的張有萱。張有萱抗戰勝利後曾任關東公署工業廳廳長等職務,離休後享受正部級待遇。

  鳳鳴街區的建築雖然只是住宅,但難得的是每一棟都不一樣,卻又保持了整體風格的一致性,如孫玉所言,“好似一個露天建築博物館。”

  和眭慶曦踏訪時發現,鳳鳴街區的住宅為磚木結構,有一棟一戶的獨立式住宅和一棟兩戶的並立式住宅,也有一棟多戶的公寓式住宅。以一二層建築居多,獨立式和並立式住宅往往設有單獨的廚房、倉庫或書房、衛生間、浴室、鍋爐房,公寓式住宅每間也有單獨的廚房和衛生間,都配有完整的電、煤氣和給、排水系統。除了住宅,還有公用建築,鳳鳴街和擁警街交會處以前就是個郵局,整個街區不多的3層樓建築顯現出明顯的公用建築特徵。整個街區建築種類和配備十分完善。

  鳳鳴街西段,一棟房子的梁、柱等刻意突顯於房子外觀,外觀的牆面用縱、橫木與斜木交錯組成木框架,眭慶曦說這是典型的德國建築風格。屋頂有尖尖的坡屋頂、折式屋頂,也有平頂,幾乎每戶門口都有雨篷,還常見舷窗、窗間牆等。眭慶曦認為,就這些外部裝飾而言,不能簡單地說是日式還是歐式的,當時很多日本建築師從歐洲留學回來就直接到了大連,運用各種裝飾符號,建築了這樣風格獨特的吸收了歐式建築風格的日式住宅,是特殊歷史時期的產物,外牆的無釉面磚、無釉蘑菇紋正是上世紀30年代常見的裝飾材料。

  作為大連老建築保護志願者,隋生覺得這片街區如同來自久遠過去的一件手工藝品,乍看之下並不驚人,但是越看越有味道,特別是那些獨特的細節。過一陣子他就忍不住想去看看,每次去感覺都不一樣,在不同的季節、天氣、角度去看就會有新的發現。被建築的細節觸動的還有馬來西亞人Ambrose,學建築的他2008年來過鳳鳴街,那些門廊、窗戶上用原石雕刻的圖案,讓他感慨這樣的材質和工藝並不容易見到,現在的人大概也沒有工夫和心思做如此細緻的東西了。

  過去和現在的相遇

  鳳鳴街的老住戶搬走了,又有新住戶搬進來。沈世香回憶,上世紀90年代以前,鳳鳴街的房子差不多五六年小修,八九年大修,換換瓦修修牆面。隨著90年代末,時有動遷消息傳來,原來的住戶逐漸搬走,房子大多租給了外來務工者,特別是很多城市拾荒者。如今這條街只有零星幾個院落裏才能窺見當年花草繁茂的景象,多數院子堆滿了廢品,甚至有一人高,從旁邊走過不禁掩鼻。

  現在,包括韓光舊居在內的一些房子外牆被粉刷得五顏六色,眭慶曦說,這就好比呢料子和綢緞的區別,粉刷一新的乍看之下似乎華麗,但卻輕飄飄的失去了質感。所謂建築不只意味著外部形狀,也在於它的石材和質感,鳳鳴街區的建築反映了上世紀30年代前後的建築結構、基礎,反映了當時的文化、經濟、技術、材料、審美觀念等發展的狀況,透出時代的氣息。

  韓曰光指出了一處未經改造的舊時外牆,夾雜著碎小石粒的土黃色牆面,觸摸之下,那種來自久遠過去的粗糲質感滲透過掌心,我們和歷史就以這樣一種切實可感的方式連在一起。韓曰光的母親,幾乎每天都要“打車”回老房子看看,以前的鄰居、同學更是家裏的常客,韓曰光希望能在鳳鳴街的老房子裏一直住下去,因為這裏是他的家,這裏有他的記憶。

  沈世香家的飄窗邊掛著個木質風鈴,微風吹過,那種鈍鈍的聲音帶著點不張揚的雅致,這個現今的物什和這間老房子裏舊時保存下來的天花板上的木質裝飾、有著染上歲月塵垢的銅制把手的木門那麼協調地融合在一起。沈世香的房間裏裝著空調,但冬天也生爐子。在這個季節,爐子早已收了起來,煙囪可是移不走的,就按在空調上方。屋外,日本人建的鍋爐房煙囪和沈家後建的煙囪相鄰而立,一個早已停用成為歷史的裝飾,一個仍會在冬季飄起嫋嫋青煙。在這座已經70多年的房子裏,過去和現在不易被人察覺地輕輕相遇了。

  反映日本文化的內部格局

  大連人習慣把日本人居住區的房子叫日本房,這固然是曾經華洋分處的歷史遺留的印記,也隱隱投射著日式住宅風格因素的影響。在這片融合了各種風格的住宅中,其日式風格表現在何處?眭慶曦介紹,所謂日式風格的建築,主要不在於外觀,而在於平面,也就是住宅內部的空間佈局,日本文化正反映在這裏。

  鳳鳴街區的老住戶們,說起房子的面積,仍然習慣用“草墊子”做度量單位,其實就是榻榻米,一個草墊子的面積接近2平方米。每間臥室都有一個拉門,大連人習慣叫拉櫃或者拉洞。日本人居住時用來放置被褥,中國人把這個空間改作雜物櫃,住房緊張時,裏面還住人,老住戶沈世香就曾和弟弟住在裏面,有的天花板上還有木質裝飾。地面和室內地板之間有半米多高的距離,防潮而且隔涼。老住戶韓曰光介紹,底部這個空間外牆裝有透氣孔,裏面有一層銅網,用來擋蟲子,外面則是雕花欄杆,可以防貓鼠。

  榻榻米、拉洞、坐臥都在地板上,這些都是傳統日式風格的元素和標誌。而一個如今我們非常熟悉並大量使用的建築元素,其實也源於日本房屋結構中的一個部分,並明顯體現在鳳鳴街區幾乎每一處住宅中,這就是玄關。入門後玄關的區域比室內低,形成一個臺階。日本人進屋後會在這裏脫鞋,也起到了室內外過渡和迴旋的作用,正是日本文化的一種體現。中國人原本習慣把這個區域叫門廳,小一點的叫門鬥。除了玄關,鳳鳴街區中常見的飄窗、轉角窗等設計也在現在的建築中延續。

  日本房通常有半人多高的院牆,眭慶曦解釋,這樣低矮的院牆其實大有用場,一方面標誌著住宅範圍,一方面在大連這樣的丘陵地帶,院內的地面高度和馬路有差異時,可以間隔開來,起到地平面差別過渡的作用。低矮的院牆使相鄰的兩戶人家正好可以隔牆站著說話,保持著恰到好處的私密感和開放度。

  不少院門兩側石垛上留有長方形的遺跡,甚至還有白色的瓷磚樣殘片——在院門名牌上寫下主人的名字正是日式住宅的傳統。中國人搬進來後,把這些名牌大多砸碎或者挖下來。沈世香記得,上世紀50年代他家門口還能模糊辨認出一側寫著“千草町”,另一側是“××太郎”。

  沒想到,1992年,曾經住在這裏的日本人真的回來了,來的是“太郎”的女兒,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曾和父親住在這裏。沈世香從她口中得知其父是個瓦匠,沈家牆外觀下部壘砌著彩色花崗岩,而其他家多是普通石材,這也許和原房主瓦匠的職業有關。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太太呆了兩個多小時,到處看看、拍照,給每一戶準備了咖啡作為禮物,還提出當年她父親曾經在地下埋了一把劍,可不可以挖出來帶走。沈世香沒有答應,因為四五十年來,房子格局的變化已經讓這樣的尋找變得非常困難。

  沈世香現在住的這棟日式小房,原本有3間臥室、1間書房,廚房、鍋爐房、廁所、浴室各1間,後來書房也改作住屋,一共住了4家中國人。4家人共用廁所,鍋爐房和浴室改成了廚房,剩下的1家在屋後蓋了間小房做廚房。房間都是拉門,4家人住顯得私密性不夠,於是拆除了拉門,有的砌上磚牆,有的變成更具有獨立性的向外開的木門。每家都是好幾口人住在一間屋裏,沈家最多住了7口人。實在太擠了,於是沈家1958年在屋前也蓋了一間小房。就這樣,這條街上蓋的小房越來越多,不過當時也是住房緊張而不得已為之,一方面固然破壞了舊有的格局和整體風貌,另一方面也在和風歐式的建築風格中融入了中國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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